绿色浪潮席卷海洋,乙醇等生物燃料如何重塑海运业版图?
一、海运生物燃料的当前市场占比:起步加速期的规模突破
全球航运业的生物燃料应用仍处于 “低基数、高增长” 的起步阶段,但规模化趋势已明确显现。根据 DNV(挪威船级社)2025 年发布的数据,2023 年全球船用燃料总量中生物燃料占比仅为0.3% ,但这一数字较 2021 年已实现翻倍增长。从区域市场看,新加坡和鹿特丹两大国际枢纽港口成为核心供应地,2023 年其生物燃料加注量占全球总量的 50% 以上,2021-2024 年间销量从 30 万吨激增至 160 万吨,年复合增长率超 60%。
国内市场同样呈现突破态势。2025 年7 月,中国石化在宁波港为马士基船舶完成 5700 吨 B24低硫生物燃料加注,刷新国内保税生物船燃单船加注纪录,标志着我国已具备数千吨级规模化供应能力。国际能源署预测,2024年全球交通运输业液体生物燃料消耗量占比已超 4%,其中海运领域虽占比仍低,但在政策倒逼下,2025 年占比有望提升至 2%-3%,2030年或突破 10%。这种快速增长的背后,是航运业对脱碳路径的迫切探索与生物燃料技术成熟度的双重支撑。
二、海运重点关注的生物燃料品类:技术特性与应用场景分化
当前海运领域聚焦的生物燃料主要分为三大类别,其技术特性、适配场景与减排效果各有侧重,共同构成航运脱碳的过渡期解决方案。
1、主流生物柴油:FAME 与HVO 的 “即插即用” 优势
脂肪酸甲酯(FAME)和氢化植物油(HVO)是目前应用最广泛的船用生物燃料,核心竞争力在于对现有船舶系统的高度兼容性。DNV 明确指出,这两类燃料可直接与传统低硫燃料油混合使用,无需对船舶发动机进行大规模改造,仅需遵循相关混合比例标准即可实现减排。例如国内推广的 B24 燃料,便是 24% 生物柴油与76% 低硫燃料油的混合配方,既能满足 IMO 硫排放限制,又能直接适配现有船舶动力系统,碳排放削减率可达 20% 左右。
两者的技术差异形成互补:FAME 以废弃油脂、植物油为原料,生产工艺成熟但低温流动性较差,更适用于温带港口及短途航线;HVO 通过加氢处理技术制成,氧化稳定性更强、硫含量更低,且能在 - 20℃以下环境正常使用,适配长途远洋船舶,但生产成本相对较高。跨国能源企业的加码投资正推动 HVO 产能扩张,使其逐步成为中长途航运的首选生物燃料品类。
生物醇类燃料以乙醇和甲醇为代表,凭借原料多样性与环保特性,成为近年来的关注热点。甲醇目前在海运领域的应用规模略高于乙醇,但其部分产能依赖化石原料(灰甲醇),全生命周期减排效果受限;而乙醇以生物质为原料(如玉米、甘蔗、废弃纤维素),理论上可实现碳循环闭环,生命周期温室气体减排率可达 60%-80%,且毒性低于甲醇,安全性更优。
全球乙醇协会(GEA)2025 年的数据显示,全球燃料级乙醇年产能已达 9500 万吨,美国、巴西、欧洲形成三大生产中心,供应能力足以支撑海运领域的短期需求。技术适配性方面,乙醇可直接应用于现有甲醇双燃料发动机,仅需更换乙醇优化喷油嘴并更新控制软件,无需重构动力系统,且能利用现有港口加注设施与安全规程,部署成本显著低于氢能、氨燃料等新兴品类。
除上述主流品类外,藻类燃料、纤维素生物燃料等先进技术路线正处于研发与试点阶段。这类燃料以非粮原料为基础(如海藻、农业废弃物、能源草),既避免了 “与粮争地” 的争议,又能进一步提升减排效率,部分品类的生命周期减排率可突破 90%。但目前受限于生产工艺复杂度与成本,尚未实现规模化应用,预计 2030 年后将逐步进入商业化推广阶段,成为生物燃料体系的重要补充。
三、国内港口生物燃料加注点布局:枢纽引领与网络拓展
港口加注设施的完善是生物燃料规模化应用的关键支撑,我国正以沿海枢纽港口为核心,构建覆盖主要航线的供应网络。目前已形成三大核心加注区域:
长三角区域:以宁波港、舟山港为核心,依托中国石化、中化等能源企业的供应链优势,建成国内最成熟的生物燃料加注基地。宁波港不仅完成了 5700 吨级 B24 燃料加注,还建立了从资源调配到现场作业的全链条标准化流程,19 小时即可完成数千吨级补给,具备常态化供应能力。舟山港作为国际海事服务基地,已将生物燃料加注纳入保税油供应体系,面向全球船舶提供服务。
珠三角区域:深圳港、广州港正加速布局生物燃料加注设施,依托华南地区的石化产业基础,重点开展 HVO 与乙醇燃料的加注试点。深圳港已与马士基、达飞等航运巨头达成合作,针对近洋航线船舶推出定制化加注服务,2024 年生物燃料加注量同比增长超 150%。
环渤海区域:青岛港、天津港聚焦北方航线需求,重点推进低硫生物燃料与 LNG 的混合加注模式。青岛港已建成自动化加注码头,可实现生物燃料与传统燃料的灵活切换,满足不同船舶的动力需求。
此外,厦门港、大连港等区域枢纽港口也在规划生物燃料加注设施,预计 2026 年前,我国将形成 “三大核心区 + 多点辐射” 的加注网络,覆盖国内主要外贸航线与沿海内贸航线,为生物燃料的普及奠定基础。
四、乙醇作为海运生物燃料的核心优势:多维竞争力凸显
在众多生物燃料品类中,乙醇凭借供应稳定性、技术适配性与环保效益的综合优势,成为海运业的重点关注对象,其核心竞争力体现在五个方面:
全球乙醇产能已形成规模化布局,美国(玉米乙醇)、巴西(甘蔗乙醇)、欧洲(甜菜乙醇)的产量占据全球 90% 以上,年产能 9500 万吨的规模足以支撑海运领域的增量需求。与甲醇、HVO 相比,乙醇的生产工艺成熟度更高,且可利用农业废弃物等低成本原料,长期来看,随着规模化应用与技术进步,其成本有望进一步下降,与传统低硫燃料油的价差逐步收窄。
乙醇无需改造船舶动力系统,可直接适配现有甲醇双燃料发动机,仅需 轻微校准,包括更换乙醇优化喷油嘴和更新控制软件,改造成本不足船舶总造价的 1%。同时,乙醇的储运可完全依托现有港口燃料终端与物流体系,无需新建专用设施,大幅降低了船东与港口的转型成本,这一优势使其成为短期内最易落地的脱碳方案。
乙醇的燃烧特性清洁,不仅能减少 20%-40% 的颗粒物排放,还能降低氮氧化物(NOₓ)和硫氧化物(SOₓ)排放,完全满足 IMO 2020 年实施的硫排放限制(0.5% m/m)。从全生命周期来看,生物质乙醇通过 “生长吸收 CO₂- 燃烧释放 CO₂” 的循环机制,理论上可实现碳中和,其减排效果显著优于化石燃料,也高于部分化石基甲醇。
相较于甲醇的高毒性与腐蚀性,乙醇的闪点更高(约 13℃),挥发性更低,且无明显腐蚀性,在储存、运输与加注过程中的安全风险更低。国际海事组织(IMO)与国际标准化组织(ISO)正推进乙醇船用燃料标准的制定,进一步明确其安全操作规范,为大规模应用扫清障碍。
乙醇的能量密度虽略低于传统柴油,但足以满足集装箱船、油轮、客滚船等主流船舶类型的动力需求,尤其适用于港口区间、近洋航线等加注便利的场景。全球乙醇协会预测,集装箱支线船、客船、近海作业船舶将成为乙醇燃料的早期采纳者,这类船舶的航行特性与港口资源可充分发挥乙醇的加注灵活性优势。
五、生物燃料在未来海运能源版图中的定位:过渡期核心与长期补充
在航运业 “2050 净零排放” 的目标框架下,生物燃料将扮演 “过渡期核心解决方案 + 长期能源体系补充” 的双重角色,其发展路径可分为三个阶段:
1、短期(2025-2030 年):规模化替代的主力
这一阶段,IMO 中期减排策略(2030年碳排放较 2008 年下降 40%)与欧盟 ETS 等区域政策将形成强驱动,生物燃料凭借技术适配性优势,成为船东减排的首选。预计2030 年全球船用生物燃料占比将突破 10%,其中 FAME与 HVO 占比约 7%-8%,乙醇占比提升至 2%-3%,主要应用于现有船舶的燃料替换。国内市场方面,随着加注网络的完善,生物燃料占比有望达到 8% 左右,长三角、珠三角航线实现常态化供应。
2、中期(2030-2040 年):与新能源的协同发展
随着氨燃料、氢燃料等零碳燃料技术逐步成熟,生物燃料将与新能源形成互补格局。对于无法快速改造动力系统的存量船舶,生物燃料仍是主要脱碳工具;而新建船舶将更多采用 “生物燃料 + 新能源” 双燃料系统,实现全生命周期减排。这一阶段,先进生物燃料(如藻类燃料)将实现规模化量产,乙醇的应用场景将拓展至远洋航线,占比进一步提升至 5%-7%,生物燃料整体占比有望达到 15%-20%。
3、长期(2040 年后):零碳能源体系的重要补充
在 2050 净零目标下,氨、氢等零碳燃料将成为海运能源的主流,但生物燃料仍将在特定场景发挥作用。例如,对于短途航线、小型船舶等不适合部署新能源系统的场景,生物燃料仍是最优选择;同时,生物燃料与碳捕捉技术(BECCS)的结合,将实现负碳排放,助力航运业超额完成减排目标。预计 2050 年,生物燃料在船用燃料中的占比将稳定在 10%-15%,成为零碳能源体系的重要补充。
海运业对乙醇等生物燃料的关注,本质上是政策驱动、技术适配与市场需求的三重共振。在全球脱碳压力日益紧迫的背景下,生物燃料以其 “低门槛转型、高环保效益、广应用场景” 的核心优势,成为航运业从化石燃料向零碳能源过渡的关键桥梁。乙醇作为其中的潜力品类,凭借供应稳定性、技术兼容性与安全优势,有望在未来五年内实现规模化应用。
随着加注设施的完善、技术成本的下降与政策体系的健全,生物燃料将不再是海运能源的 “备选方案”,而是构建绿色航运体系的 “核心支柱”。对于船东、能源企业与港口运营商而言,提前布局生物燃料供应链,不仅是响应全球减排号召的责任,更是把握行业转型机遇、提升核心竞争力的战略选择。在这场关乎未来的脱碳竞赛中,生物燃料正书写着海运业能源革命的新篇章。